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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春秋:杀孔融与杀嵇康

    孙融是建安七子的长者,是孔子二十世孙,当然是根正苗红的儒家了。汉末之世,他是言论权威。最后,他被曹操杀了。被杀原因,论者有百数十种。
   范晔《后汉书》有详载,归纳具体事件如下:一、曹操破袁绍,曹丕纳绍子妻甄氏。孔融致书曹操,嘲纳甄氏,无异武王伐纣,以妲己赐周公。二、嘲征乌桓不当。三、嘲酒禁,行文谐谑,语多侮慢。四、上奏《宜准古王畿之制》,主张尊崇天子,扩大汉家实权。
   然而曹操为人,颇有容人雅量,一般谩骂讥诮,他不会介意。他对待陈琳一例可见。陈琳是袁绍手下第一支笔。袁曹对决时,陈琳起草的檄文,骂尽曹操三代。曹破袁后,曹操收用陈琳,备受优待。范晔所列各项,应非致祸之由。
   历代不少学者,从曹孔二人性格入手,指孔融性格迂腐疏狂,积嫌成忌,终触太祖之怒,送了一命。
   六十年代内地学者名流,包括郭沫若、吕今果、游国恩、吴泽等人,他们从政治层面分析,指孔是曹的政治反对派,以此招尤。但他们立论,未够历史学家陈寅恪深入。他鞭辟入里,从根本上剖析,曹操非杀孔融不可。
   他指出孔融是传统儒家,讲仁义道德,尤以德行为重,有才无德也不是好东西。他徒众甚广,影响甚大。
   曹操也是儒家,却是新儒家。在天下草创之时,在在需人,因此,新儒家的办法是,用人惟才。只要有本事,大坏蛋无妨进来,一概不拘。
   在这样的情形下,如果孔融的旧儒家理论大行其道,风传天下,曹操怎能得了?这无疑是压在曹操政治纲领头上一座大山,他必须将大山铲除,唯一办法,便是将孔融诛除。
   稍后年代的司马昭,为何要将嵇康置诸死地,也是聚讼纷纭。嵇康与山涛同是竹林七贤之一,二人亦甚老友。嵇康是曹魏宗室的女婿,官列中散大夫,故人称嵇中散。
   有一说,是钟会害死嵇康。钟会是曹魏大功臣钟繇的儿子,以才能见称,乃司马昭的亲信心腹。他为何害嵇康?《魏氏春秋》有载,他慕名拜访嵇康,康不理,及钟会转身欲走,康问:何所闻而来,何所见而去。会答:有所闻而来,有所见而去。
   由是衔恨,思必报复。
   事连吕安案。吕安有妻美,其兄吕庶起淫心,毁嫂贞节,并陷乃弟于狱。嵇康仗义作证保吕安。钟会庭议指嵇康负才惑众,宜诛康以清王道。
   以上所论,皆朦胧未晰。其实当时面临改朝换代,士大夫分成两派,一派是名教,尊崇周孔;另一派自然,崇尚老庄。嵇康是自然派领袖,讲明非汤武而薄周孔,与名教派针锋相对。
   名教派主张同新朝合作,自然派心怀曹魏。山涛已投司马氏,并引荐嵇康。康擘网巾,报以绝交书。钟会建议司马昭,嵇康不可留。司马昭存心已久,遂杀嵇康。

   说到底,名教派讲顺势,自然派讲守旧,两派已进入政治层面斗争。自然派不敌,嵇康遂死。


   文章来源:香港文汇报 文/庞眉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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