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国书法艺术的发展与碑帖摹刻的兴起,有着密切的关系。而今能保存晋唐不少书法家的骨法神韵,也与法帖摹刻的风行有关,可知法帖之兴,在书法史上,确曾产生重要的作用。
法帖汇刻之祖,当推《淳化秘阁法帖》,这是宋太宗赵炅下令汇编起来的。此风一开,法帖汇刻,传承不绝。随着时间的推进,法帖汇编,不但内容有所增补,格式亦逐渐改善,加之摹刻者累积经验,又有精益求精的要求,到了明代,法帖之编,已成一种规范。这种发达,对于书法艺术的开拓,所起作用更大,诚如邓完白所谓:“书进帖进,帖进书亦进,此若形影之相关”,说得实情实理,复有何言。
到了清代,乾隆时的《三希堂法帖》,名重一时,编刻拓印之精到,评者誉其“后来居上”。这是属于官刻法帖的代表。至于民间编刻的,当时又有另一种盛况,如乾嘉时,浙江天香楼主王望霖出资所刻,即为一例。可知有清一代,官私都在经营法帖的汇刻。
王望霖,字济苍,号石友,上虞梁湖人。家富有,曾由太学生捐为中书。为兴发农事,曾在乡里开塘造闸。又曾置义田、义塾、义冢,里人无不称其贤。望霖善画工书,精鉴赏,喜吟咏,建天香楼,藏书多至数万卷。然而他更热衷于刻帖、藏帖。对此,望霖访石请名工,出巨资刻碑二百余方 今尚存一百二十方 ,于嘉庆元年 一七九六年 开始动工,至道光十五年甲子 一八三五年 告竣,前后历时四十年。望霖苦心经营,常与刻工研讨,并参与其事。当时工场的人数虽不多,而“金石相击之声,终岁悦耳”,加之主人校勘慎严,不惜成本,且又寒暑不怠,致使这一藏帖,翘首于一地之刻石。
考天香楼刻石之时,正是清代帖学兴盛之际,王望霖适逢其时。但以上虞物质有限的乡里,竟能作出如此成绩,即不算奇迹,也实非平凡,况且在帖学兴起的潮头上,居然独树一帜,益见难能可贵,而这一意义,还在于对清代中期的文化拓兴作出了贡献。
天香楼藏帖,计十二卷,内《藏帖》八卷,《续刻》二卷,《诒晋斋法帖》一卷,又《刘 墉 梁 同书 合璧》一卷。由于摹刻者在望霖严格的要求下,又有胜天的工巧,其所奏刀,不但体现了原作骨法用笔的形貌,更在于显示了原作的神韵。帖中如刻文徵明、唐寅、董其昌、莫是龙等的行书,点划不苟,飞白处,得虚中有实之妙。又如刻祝允明、王铎、陈洪绶、笪重光等的行草,均于撇捺刚柔中,相得益彰。其妙绝之处,尤见秀逸。凡此等等,都是使这套藏帖比之“五花马,千金裘”的价值更高之所在。
顷者,上虞市人民政府愿让这套《藏帖》重新面世,百通 香港 出版社接受这一委托,设计出版。今百通同仁精心策划,使重印不失乾嘉原本精神,既保持传统形制,又使人有新鲜的感觉,取实用与美观相结合的办法,使放置时,取阅方便,行旅时,携带轻巧。是故重印面世的《天香楼藏帖》,诚书林佳音,文化界及书画爱好者闻讯,必定额手称幸。月前,出版社编者索我序,无奈我辞拙,不拟一一,既已写了数百言,还望达者雅教。
壬午孤山梅花盛开之时于半唐书舍(中华读书报 王伯敏)